我妈刚下葬,大姐就摊开账本:“你们欠我8万,今天必须结清”

  我妈走的那天是头七刚过,殡仪馆的车开走时,我还攥着她没穿几天的棉鞋,鞋尖上沾的还是大姐家阳台花盆里的土。我以为姊妹几个就算再生分,至少能让我妈走得清净点,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大姐就把我和二姐叫到了她家客厅,茶几上摊开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钢笔字写得密密麻麻,像扎人的刺。

  

  “今天把你们俩叫来,不为别的,就为咱妈这五年的事儿,得算清楚。”大姐说话时没看我,眼睛盯着账本,手指在纸页上划来划去,指甲盖里还留着做红烧肉时沾的酱油色——我妈生前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每次我去看妈,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那时候我还总跟二姐说,幸亏有大姐照顾,妈遭不了罪。

  

  我和二姐坐在沙发上,沙发套还是前年我给换的,米白色的,现在蹭上了几块油渍,看着就像我妈脸上的老年斑,扎眼得很。二姐攥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她比我胆小,平时连跟人吵架都不敢,这会儿嘴唇都白了,只会小声说:“姐,妈刚走……这账,能不能缓几天算?”

  

  “缓什么缓?”大姐“啪”地把笔拍在账本上,声音突然拔高,“咱妈在我这儿住了五年,不是五天五个月!你们每年就拿3万,以为这钱够干啥的?现在妈走了,我总不能自己贴钱吧?”

  

  我盯着那个账本,封皮上写着“母亲赡养支出”,是大姐的笔迹,遒劲有力,跟她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样,透着股不容置喙的硬气。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妈总说大姐心细,记账记得清楚,家里的柴米油盐都归她管,那时候我还羡慕大姐,觉得她是家里最能干的人。可现在,这账本却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凉得我打哆嗦。

  

  我妈刚下葬,大姐就摊开账本:“你们欠我8万,今天必须结清”

  “姐,你先别急,”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一点,“这五年,我们除了每年3万,逢年过节不也给妈塞钱吗?我每次来都给妈带补品,去年妈住院,我还交了5000的押金,这些你没算进去?”

  

  大姐翻了个白眼,从账本里抽出一张纸,甩在我面前:“你说的那些我都记着呢!你看,2020年春节你给妈2000,扣掉你吃的那顿年夜饭,算1500;2021年你带的那箱蛋白粉,我查了,网上才卖380,你说花了800,多报的420得扣掉;还有去年住院那5000,妈医保报了3600,实际只花1400,你多拿的3600也得算回来。”

  

  我看着那张纸,上面的数字一笔一笔写得清清楚楚,连我吃了顿年夜饭都要折算成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喘不过气。我想起去年妈住院,我守了三个晚上,眼睛都没合过,妈拉着我的手说:“闺女,妈给你添麻烦了。”那时候我还跟妈说:“妈,我是你闺女,哪有添麻烦的说法?”可现在,在大姐的账本里,我连陪妈吃顿饭、给妈买箱补品,都成了要被“折算”的账。

  

  二姐在旁边忍不住哭了,她掏出手绢擦眼泪,声音哽咽:“姐,咱妈是亲妈啊!你怎么能这么算?小时候妈疼你,有好吃的先给你,你结婚的时候,妈把攒了半辈子的钱都给你了,这些你怎么不算算?”

  

  “那是妈愿意给我的!”大姐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现在说的是赡养的账,跟以前的事儿没关系。我给妈请护工,一个月4500,五年就是27万;妈每个月吃药得800,五年就是4.8万;还有水电费、燃气费,妈住的那间屋,冬天开暖气,夏天开空调,这些都得算进去。你们每年拿3万,俩人才6万,五年30万,减去我刚才算的那些,你们还欠我8万。”

  

  我拿起账本,手止不住地抖,纸页上的字都模糊了。我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2018年9月15日,母亲搬来,收二妹、三妹各3万”,那一天我记得清楚,妈刚查出高血压,医生说需要人照顾,大姐说她家里宽敞,让妈搬过去住,我和二姐都觉得放心,当天就把钱给了大姐。那时候大姐还笑着说:“都是一家人,算这么清楚干啥?我就是帮你们搭把手。”

  

  可现在,她却把“一家人”这三个字,拆成了一笔一笔冷冰冰的账。

  

  我妈刚下葬,大姐就摊开账本:“你们欠我8万,今天必须结清”

  当初塞给大姐的赡养钱,成了后来的“欠款”,妈若知道心会疼,这算清的账,却算散了血脉情。

  我突然想起妈生前跟我说的话,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偷偷跟我说:“闺女,你大姐最近总跟我念叨钱,说买菜贵、水电费贵,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要不我还是搬去养老院吧?”那时候我还劝妈:“姐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她要是真嫌麻烦,能让你住这么久吗?”现在想来,妈那时候心里得多难受啊,住在自己女儿家,却要听女儿念叨“花钱”,连想搬去养老院都不敢跟大姐说。

  

  “姐,”我把账本放下,看着大姐的眼睛,“妈走之前,跟我说她每个月都给你2000块钱,说怕给你添麻烦,这些你怎么没记在账本里?还有,妈把她那枚金戒指给你了,那是爸当年给妈买的,值不少钱,这个你又怎么不算?”

  

  大姐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别过脸,不敢看我:“那是妈自愿给我的,不算在赡养账里。”

  

  “自愿?”我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妈是怕你嫌她花钱,才偷偷给你钱,才把金戒指给你!她怕你不待见她,怕你赶她走,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收下,还在这儿跟我们算这些破账?”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二姐的哭声和我的抽泣声。大姐坐在那里,手指抠着沙发套,指甲都快嵌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走到阳台,背对着我们,声音闷闷的:“我也不容易啊……我家老周去年下岗了,儿子上大学要学费,我压力多大你们知道吗?妈住在这儿,我得照顾她,没法出去上班,家里的开销全靠那点积蓄,我不算清楚,日子怎么过?”

  

  我看着大姐的背影,她的头发里已经有了不少白丝,肩膀也比以前驼了。我想起小时候,她总背着我上学,说我是她的“小跟班”;想起她第一次领工资,给我和二姐买了新裙子,自己却穿着旧衣服;想起妈刚搬过去的时候,她每天早上给妈煮鸡蛋,晚上给妈洗脚……那些画面和眼前的账本重叠在一起,让我心里又疼又乱。

  

  “姐,”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容易,可账不能这么算。妈是咱们三个人的妈,赡养她是咱们的义务,不是做生意。这8万我可以给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也是不能算的。”

  

  大姐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她抹了一把眼泪,没说话,只是把账本合上了。那天晚上,我和二姐各给了大姐4万,走出大姐家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我看着路灯下的影子,觉得特别孤单。

  

  妈下葬的那天,我们三个人站在墓碑前,谁都没说话。风吹过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妈在说:“闺女,别吵架,一家人要好好的。”我想起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姊妹三个能和和气气的,可现在,因为一本账本,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墙,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大姐家,偶尔在街上碰到,也只是打个招呼,匆匆而过。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们没让妈搬去大姐家,或者我们能多抽点时间陪妈,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有些账,一旦算开了,就再也算不清了;有些情,一旦伤透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前几天我整理妈的遗物,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妈写的,上面写着:“大闺女不容易,二闺女心善,三闺女孝顺,妈这辈子没白活。”看着那张纸条,我又哭了,我知道妈从来没怪过我们,她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可我们,却让她失望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亲情不是账本上的数字,不是一笔一笔能算清楚的。那些藏在柴米油盐里的关心,那些深夜里的陪伴,那些不求回报的付出,才是最珍贵的“账”。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