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 我的婆婆
四川这个地方,唤祖母,有的叫奶奶,而我家喊婆婆。
我的婆婆离开人世已整31年了,去年爸爸生病,我回去了几个月,一个人悄悄坐在爷爷婆婆的坟头哭得稀里哗啦。
我跪在坟头,轻声请求爷爷婆婆保佑他们的独子能挺过这道难关,让爸爸再多陪我们几年!
也许爷爷婆婆真的有灵,爸爸的病如今已明显好转,从肺癌Iv晚期痛不欲生到现在和健康人一样生活。
婆婆当年穿着红嫁衣嫁给爷爷,拜完堂就披麻戴孝。

(图片由豆包生成)
因为曾祖父早已病入膏肓,指望办一场喜事充一充喜,也许病就好了,但曾祖父没挺过去,年纪轻轻就走了。
婚后,婆婆生了四个儿女,只养活了头尾两个,一女一儿,中间的两个病死了。
婆婆的爸爸是个教书先生,对女儿裹脚并不赞成,我奶奶只裹了三天脚,痛得下不了地。
曾外祖父心痛之下,不顾反对,直接把婆婆长长的裹脚布丟进了灶头烧了。
婆婆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大脚,爷爷也是教书的,并不嫌弃。
但我爷爷是个大侠,把义气看得比家人重,为了和朋友喝酒,他把我婆婆的嫁妆买了换喝酒,其中就有一张雕花紫檀桌子。
婆婆见一家人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只得上山砍树,请木匠做了一张八仙桌。
那时,农村大炼钢铁,家家户户把铁锅、铁铲等铁家伙都上交了,村民统一吃大锅饭。
刚开始还有白米饭,后来村民想办法把米先蒸过后再煮,认为可以多出饭。
再后来从喝稀粥到吃红薯、吃野菜糊糊,跳到喝稀米汤,最后是一部份村民全身浮肿。
爷爷是农村少见的大高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相貌堂堂,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米汤哪里够吃,全身肿得发亮。
婆婆带着我爸上山去自家草山里砍了一棵树,想去卖掉,买点吃食救我爷爷的命。
夜里太静,有干部听到声响,打着手电上山想抓典型,来人是四爷爷,我爷爷的堂弟。
他二话没说,帮着我婆婆把树弄下山,连夜去领镇卖掉了,买了些吃食和一个瓦罐,晚上可以偷偷做点吃的。
已在县城上班的姑姑听到我爷爷危险,连夜送了白糖、鸡蛋和米面回来,我爷爷的命才保住了。
后来,斗臭老九,我爷爷教书的光没沾到,臭老九的名头却沾上了,被打得吐血。
从此以后,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还家暴我婆婆,我亲眼看看婆婆被打得鼻青脸肿,我吓得直哭。

爷爷是66岁走的,临走前,他拉着我婆婆的手,说她还有十年寿数。
说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她,跟着他,辛苦了一辈子,没享一天福,如果有来生,他会来报恩!
我婆婆哭得昏死过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没有各自飞,而是白头偕老,一个先走,后走的那一个为他启坟,上坟。
爷爷走后,婆婆就成了真正的老人家,一家人都爱着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不让她出门干活,她拿着锄头悄悄地出了门,站在田间地头冲后到的我们一脸慈祥的笑。
婆婆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能挑粪上山,能下水摸鱼,还能灯下绣花,当年村里嫁女儿,家家都请我婆婆绣过枕头做过鞋。
婆婆肚子里满是温暖的故事,有聊斋里的狐狸来报恩,有田螺姑娘帮忠厚的人做饭,还有她们那个时代的婚丧嫁娶,在夏日的蒲扇风里,徐徐讲来。

冬天的夜里,她先上床,坐在被窝里做针线,做我们的棉衣棉裤和棉鞋。
陪着我和妹妹做完作业,不嫌弃我们双脚已冻得像冰,她一手抓住一对脚,夹在她温暖的胳肢窝里。
后来我出来了,离家二千多公里,至今还记得婆婆带着一家人送我到车站。
当车开动时,他们哭作一团,我在车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不能天天进门就喊:“婆婆,我回来了。”
爷爷过世后十年,婆婆真的走了,我没来得及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她就入土为安了。
当我回家时,婆婆坟头的草都长好高了。

夜里做梦,婆婆站在门前,含笑看着我。
我笑着跑向她,“婆婆,我回来了。”
婆婆只笑看着我,再不像往常一样回应我:
“哦,红樱回来了,快来,婆婆给你做了酒米粑粑!”
(亲们,图片由豆包生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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