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赶紧卖掉房子,她:你弟弟结婚要彩礼
母亲的消息是在一个周二的下午三点十五分弹出来的。
一行没有任何铺垫的字。
「把你那套房子卖了。」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一份合同的补充条款,指尖悬在键盘上,停住了。
屏幕右下角,时间数字安静地跳动。
外面在下雨,不大,但很密,像一张灰色的网,把整座城市都罩在里面。
我盯着那行字,感觉自己像被那张网里的一根线,精准地勒住了脖子。
我没有立刻回复。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头。
果然,第二条消息紧跟着进来。
「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要三十万彩礼,还要一套婚房。」
我的房子,在市中心,两年前买的,月供一万二。
我叫林恕,恕,宽恕的恕。
我妈总说,女孩子家,凡事要懂得宽恕。
可她自己,却从没宽恕过我的任何一次“自私”。
比如,我坚持读法学,而不是她期望的师范。
比如,我嫁给了家境普通的周诚,而不是她物色的富二代。
比如,我结婚三年,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而我这套房子,是她眼中我最不可饶恕的“自私”的物证。
它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像在扑灭一场烧起来的火。
但我知道,火还在。
在胸腔里,安静地,执拗地烧。
我回了两个字。
「我的。」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知道,一场战争即将开始。
但我没想到,我的生活,其实在两天前,就已经是一片焦土。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一个周日的晚上。
周诚出差回来。
他带回了当地的特产,一箱沾着露水的石榴,红得像玛瑙。
他笑着对我说:「听说这个助孕,特意给你带的。」
结婚三年,不孕,是我们之间那头沉默的大象。
我们都假装它不存在,却又时时刻刻被它的阴影笼罩。
我接过石榴,说:「辛苦了。」
他走过来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身上有高铁车厢里那种沉闷的空调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很淡,像风滚草的种子,一吹就散。
但我捕捉到了。
我没有动,任由他抱着。
我的身体是僵硬的。
像一截被冻住的木头。
他说:「累死了,我去洗个澡。」
我“嗯”了一声。
他进了浴室,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走到客厅,把那箱石榴放在地上。
个个饱满,沉甸甸的。
我拿起一个,果皮光滑冰凉,像一块玉。
周诚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正在充电。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互看手机是婚姻的禁区。
像冷战时期的核威慑,一旦按下按钮,就是互相毁灭。
三年了,我们一直遵守着这个君子协定。
但就在那一刻,那个瞬间,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去看看。
魔鬼的低语,总是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走过去,拿起了他的手机。
没有密码。
这也是我们信任的一部分。
我点开了他的出行软件。
购票记录很干净,都是他往返项目地的记录。
我几乎要松一口气。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功能——「常用同行人」。
他的列表里,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名字。
备注是:「小安」。
一个很温柔,很邻家的名字。
我点开详情。
过去半年,周诚的每一次出差,这个“小安”,都与他同行。
同一趟高铁,相邻的座位。
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刚刚结束的这次。
返程票,就在三个小时前,刚刚检票进站。
我的血,一瞬间就凉了。
像数九寒天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刺骨的寒意,从头皮一直蔓延到脚趾尖。
浴室的水声还在响。
那哗哗的水声,此刻听起来,像一场盛大的嘲讽。
我退出了出行软件,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点开了微信。
置顶的联系人里没有“小安”。
我用那个字在搜索框里搜索。
跳出来一个头像。
是一个女孩的自拍,笑得很甜,背景是蓝天白云,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
朋友圈是开放的。
我点进去,像一个窥探者,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最新的动态,是三个小时前发的。
一张高铁站的照片,配文是:「回程啦,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周!」
照片的角落里,一个男人的衣角一闪而过。
那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我上个月刚给他买的。
再往下翻。
有她晒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杯奶茶,奶茶的杯套上,印着周诚公司附近那家店的logo。
有她拍的夕阳,定位的地点,是周诚项目部所在的那栋写字楼。
还有一张,她抱着一个巨大的皮卡丘玩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配文是:「谢谢周总监的礼物,安全感爆棚!」
周总监。
我的丈夫,周诚。
我一张一张地看下去,像一个法官在审阅卷宗。
每一张照片,每一行文字,都是证据。
冷静,清晰,不容辩驳。
我没有哭,也没有发抖。
我只是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把手机放回原处,屏幕摁熄,恢复成他离开时的样子。
然后我坐回沙发上,拿起一个石榴,用指甲掐开一个小口,慢慢地剥。
红色的汁液溅在我的手指上,黏腻,像干涸的血。
周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他看到我在剥石榴,笑了一下。
「这么心急?」
他走过来,想从我手里拿一瓣。
我避开了。
我把剥好的一小碗石榴籽推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周诚,我们谈谈。」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大概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坐到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起浴巾擦了擦头发,动作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小安是谁?」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诚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苍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是一个他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我:「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他大概已经猜到,我看了他的手机。
我们之间那条心照不宣的红线,被我踩断了。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跨越了另一条,真正致命的底线。
「她是谁?」我又问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像一把刀。
我把那碗红得刺眼的石榴籽,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不是说助孕吗?」
我的语气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是一种混合了慌乱、愧疚和疲惫的神色。
「小恕,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解释。」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事实。」
我是一个习惯用事实和逻辑思考的人。
解释,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只是一种廉价的修辞。
「她是公司的实习生,刚毕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只是走得比较近。」
「比较近?」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有些可笑。
「半年,二十六次同行记录,相邻座位。这叫比较近?」
「她生日,你送了她一个一米八的皮卡丘。这叫比较近?」
「她朋友圈里,叫你周总监。字里行间,都是对你的崇拜和依恋。这也叫比较近?」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犯,站在审判席上,无处遁形。
最后,他垂下头,双手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里,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说:
「小恕,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多么轻巧。
像一片羽毛,轻轻飘下来,就想掩盖住一座崩塌的雪山。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它像一个真空地带,会把人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吸走,只剩下最原始的真相。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他终于抬起头,眼眶是红的。
「我压力太大了。」
他说。
「公司里的项目,家里的期望,还有……孩子的事。」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这三年,我们俩都绷得太紧了,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整个生活像一个黑洞,每天都在往下掉。」
「她……很不一样。」
「她很年轻,很明亮,像个小太阳。跟她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什么都不用想。」
明亮。
他说她明亮。
这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在他眼里,我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变成了一个让他感到窒息的黑洞。
而另一个女人,是他的太阳。
多么讽刺。
我曾经也以为,我是他的太阳。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校服到婚纱。
我记得毕业时,他站在学校的香樟树下对我说:「林恕,以后我来做你的太阳,为你遮风挡雨。」
誓言犹在耳边,太阳却已经照向了别处。
「所以呢?」我问他,声音冷得像冰。
「所以,你就去找了另一个太阳,来照亮你的黑洞?」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是的……我没想过要破坏我们的家,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又是一个多么方便的借口。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夜色很浓,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哪一盏灯下,没有自己的故事和伤痛呢?
「周诚。」我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
「把她的电话给我。」我说。
他愣住了。
「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她谈谈。」
「小恕,你别冲动,这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他急切地站起来,想拉住我。
我侧身避开。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现在就要,或者,我自己去你公司找她。」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冷静,强硬,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我都是温和的,体谅的。
我们是伴侣,是战友,我习惯了把最柔软的一面留给他。
但现在,那层柔软的外壳,已经被他亲手敲碎了。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报出了一串号码。
我用我的手机拨了过去,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一个年轻的,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喂?哪位?」
我看了周诚一眼,他脸色惨白,嘴唇都在抖。
我开了口,声音平静。
「你好,我叫林恕。」
「周诚的妻子。」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清晰地听到她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周诚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
客厅里只剩下免提里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打破沉默的,是那个女孩。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弱得像蚊子叫。
「对……对不起。」
我没有理会她的道歉。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然。」
安然。平安喜乐,岁月安然。
真是个好名字。
「安然,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刚毕业?」
「嗯,六月份刚毕业。」
「知道周诚结婚了吗?」
「……知道。」
「知道他结婚了,还跟他保持这种关系。你觉得合适吗?」
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法庭上的交叉盘问。
冷静,客观,不带任何情绪。
我不是在泄愤,我是在确认事实,界定责任。
电话那头的安然,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
「我……我没想过要破坏你们……周总监他……他说他过得很不开心。」
「他说,你很强势,什么事都要按你的规矩来。」
「他说,你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只剩下责任。」
「他说,他跟我在一起,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在背诵一篇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周诚是这样一个不幸的,被家庭禁锢的男人。
而她,是拯救他的天使。
我听着,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荒谬的悲哀。
我看向周诚。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这些话,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对他而言,想必也是一种凌迟。
「所以,你是他的拯救者?」我问安然。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
「你爱他吗?」我又问。
这个问题,让她的哭声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用一种带着梦幻般的语气,轻声说:
「他很优秀,很成熟,给了我很多帮助,也给了我……很多安全感。」
安全感。
她又提到了这个词。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在一个三十岁的已婚男人身上,寻找安全感。
这本身就是一场笑话。
「安然。」我叫她的名字,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来听你们的爱情故事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周诚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们的婚姻关系,受法律保护。任何试图破坏这种关系的行为,都是不道德,且可能需要承担法律后果的。」
「第二,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从现在开始,立刻停止。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你能做到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催促。
我在等她的答案。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告别。
但对我来说,这只是在清理一件脏东西。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终于,她用一种几乎碎裂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好。」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我看着周诚,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小恕……」
「别叫我。」我冷冷地说。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诚,我们来谈谈我们的问题。」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离婚。你净身出户。这套房子,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婚后共同财产,存款,股票,你有过错,我占七成,你占三成。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法庭上见。你婚内出轨的证据,我会一条一条搜集齐,提交给法官。」
「第二,不离婚。」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选择不离婚,那么,从今天起,我们的婚姻,将不再仅仅基于感情。」
「它将基于一份合同。」
周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合同?」
「对,合同。」我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一份婚姻忠诚协议,以及一份家庭财产管理协议。」
我转身,从书房里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
我当着他的面,新建了一个文档。
「我会在这份协议里,明确我们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第一,忠诚义务。双方均需对婚姻保持绝对忠明。任何形式的身体或精神出轨,都视为违约。违约方,将自动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并向守约方支付五十万精神损害赔偿金。」
「第二,财产管理。我们所有的收入,都将汇入一个共同账户,由我统一管理。任何超过一千元的单笔支出,都需要向对方报备并获得同意。」
「第三,沟通机制。每周六晚上九点,为我们的固定沟通时间。复盘一周的生活,坦诚交流遇到的问题和感受。不允许冷战,不允许逃避。」
「第四……」
我一条一条地往下说,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法律文件。
周诚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屈辱,还有一丝……恐惧。
他大概觉得我疯了。
把婚姻变成一场交易,用条款和数字来约束。
但我没疯。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当信任的基石被摧毁,当感情的纽带变得脆弱不堪,我需要用一种更坚固,更具约束力的方式,来维系这段关系。
或者说,来保护我自己。
「林恕。」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们之间,一定要变成这样吗?」
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是我要变成这样,周诚。」
「是你,亲手把它变成了这样。」
「当你选择向另一个人寻求慰藉,寻求所谓的‘明亮’时,你就已经单方面撕毁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把这份被你撕毁的无形契约,变成一份有形的,白纸黑字的合同。」
「至少,它能保证,下一次你再‘一时糊涂’的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会让你足够清醒。」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他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在哭。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泣。
我没有去安慰他。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尤其是犯错者的眼泪。
我把电脑转向他。
「协议的草案,我已经拟好了。你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我们明天就去打印出来,签字,然后拿去做公证。」
「如果你有异议,或者你不想签,也可以。」
「那我们就选第一条路,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我把选择权,重新抛给了他。
签,还是不签。
留下,还是离开。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决定。
也是他,为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的代价。
夜很长。
我们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沉默中对峙。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像我们这段婚姻,碎裂,却还没有完全散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下了手。
他的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决绝。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签。」
第二天是周一。
我们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衣服。
谁也没有说话。
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烤面包机“叮”的一声,显得格外突兀。
我把协议打印了两份,放在餐桌上。
他走过来,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签名栏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些潦草,能看出他用力极大,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
我也签了字。
林恕。
周诚。
两个曾经无比亲密的名字,此刻并列在一份冰冷的协议上,像两个互相牵制的商业伙伴。
我们一起去了公证处。
工作人员宣读条款的时候,周诚的头一直低着,我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全程面无表情。
办完公证,我们一人拿了一份协议。
走出公证处大门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
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手术。
我们亲手切除了婚姻里那颗名为“信任”的肿瘤。
虽然留下了丑陋的疤痕,但至少,暂时保住了它的性命。
周诚要去公司。
我看着他,说:「安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身体一僵。
「我会……让她辞职。」
「好。」我点点头,「我需要看到她的辞职报告,以及你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拉黑的截图。」
「这是协议的第一步。」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佝偻。
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看着他走远,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片空茫的疲惫。
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方式。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工作是我的铠甲。
当我沉浸在那些复杂的条款和严谨的逻辑里时,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那段一地鸡毛的生活。
然后,下午三点十五分,我收到了我母亲的消息。
「把你那套房子卖了。」
像一颗精准投掷的炸弹,在我刚刚收拾好的废墟上,又炸开了一个巨坑。
我关掉手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拉回到眼前的合同上。
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标点一个标点地核对。
我告诉自己,林恕,冷静。
天塌下来,也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这大概是我多年职业生涯,训练出的最强大的能力。
天大的情绪,也要为理智和规则让路。
直到下班,我才重新打开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我妈打来的。
微信里,是她一连串的语音轰炸。
我点开一条。
她尖利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钻了出来。
「林恕你什么意思?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你弟弟结婚是大事!你当姐姐的,连套房子都舍不得吗?」
「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你弟弟结婚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你明天就去把房子挂出去!」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把所有的语音都删了。
我给她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你还知道给我回电话啊!」我妈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妈。」我开口,声音很平静,「房子是我的,我不会卖。」
「你!」她被我噎了一下,随即爆发了。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生的,你的东西就是我们家的!你弟弟现在需要,你就得拿出来!」
她的话,理直气壮,不容反驳。
在她的世界里,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但女儿的财产,却永远是娘家的储备金。
尤其是,为了儿子。
「我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买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你弟弟结婚,是你们的事。彩礼,婚房,你们自己想办法。」
「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为他的人生买单。」
「林恕!」我妈在电话那头尖叫,「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了个外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管了!」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是周诚。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卖房子,就别认我这个妈!」
又是这套。
一哭二闹三上吊,以亲情为武器,以断绝关系为要挟。
以前,我或许会心软,会妥协。
但今天,不会了。
在我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婚姻的崩塌之后,这点亲情的绑架,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啊。」我说。
「那就不认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把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靠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一盏盏亮起的霓虹。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孤岛。
被爱情抛弃,被亲情放逐。
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海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
「喂?」
「姐。」
是我弟弟林涛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和局促。
「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
「说什么?」我问。
「说你不肯卖房……姐,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但是……小雅她家,条件就要这个,我也没办法。」
小雅,是他的未婚妻。
「没办法?」我冷笑一声,「林涛,你今年二十六岁了,是个成年人。结婚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我来给你买单?」
「你没钱,可以去挣。你没房,可以去租。为什么要打我的主意?」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我这不是……暂时周转不开嘛。我想着,你先帮我一把,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再还你。」
以后?
多么遥远而虚无的承诺。
「林涛。」我打断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从小到大,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少吗?」
「你上大学的生活费,有一半是我给的。」
「你第一份工作的西装,是我买的。」
「你谈恋爱,请女朋友吃饭看电影的钱,有多少次是跟我开口的?」
「我把你当弟弟,我愿意帮你。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提款机。」
「这套房子,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谁也别想动。」
我的话说得很重,很绝。
电话那头,林涛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委屈,是不解,甚至是怨恨。
他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我的“理所应当”。
我的任何一次拒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背叛。
「姐。」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为了你那套破房子,连唯一的弟弟都不要了?」
我笑了。
笑得有些苍凉。
「不是我绝情,林涛。是你们,太贪心。」
「还有,那不是破房子。那是我的家,我的底气。」
说完,我再次挂断了电话。
我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站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走出办公楼,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周诚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
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还有一锅排骨汤,正冒着热气。
都是我喜欢吃的。
他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探出头。
「回来了?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换了鞋,走到餐桌旁。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最熟悉,如今却感到无比陌生的男人。
他是在弥补吗?
还是在履行协议里的条款?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去猜。
我们沉默地吃着饭。
他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排骨汤里最好的那块肉,盛到我的碗里。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
只是默默地吃着。
一顿饭,吃得像一场漫长的默剧。
吃完饭,他主动收拾了碗筷。
我去洗澡。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面前放着我们的那份协议。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
「小恕,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擦着头发,走到他对面坐下。
「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今天,我去公司,跟安然谈了。」
「她同意辞职,下周一就办手续。」
说着,他把他的手机递给我。
「这是她的辞职报告电子版,人事已经收到了。」
「还有,我们的微信,电话,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删除了。」
我接过手机,看到了那份辞职报告,也看到了被拉黑的联系人界面。
他做到了。
至少,在行动上,他遵守了协议。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他看着我,眼神恳切,「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想起我们为了省钱,一起吃一碗泡面。想起我们为了攒首付,每天加班到深夜。」
「那些日子很苦,但是很甜。因为我知道,我身边有你。」
「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我一次,重新把你追回来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
泛起了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我看着他。
灯光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和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
这个男人,我爱了十年。
从青春年少,到步入中年。
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要把他彻底从我的生命里剜除,那种疼痛,不亚于刮骨疗毒。
我做不到。
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周诚。」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机会,不是靠说的。」
「是靠做的。」
「协议就在这里,白纸黑字。你能遵守多久,你的机会,就有多久。」
我说完,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他忽然叫住了我。
「小恕。」
我回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丝绒盒子。
我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坠。
是我外婆留给我的遗物。
质地温润,是很漂亮的羊脂玉。
我一直把它放在床头柜里,从不轻易示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今天下午,请假去了趟金店。」他说,「把它镶了个边,又配了根链子。」
「外婆说,这是传家宝,能保平安。」
「我想,让你贴身戴着。」
他走上前,拿起玉坠,想为我戴上。
冰凉的玉,触碰到我脖颈的皮肤,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我没有动。
任由他,为我扣上了链子。
玉坠垂在我的胸口,带着一丝他指尖的温度。
「林恕。」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说。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这是这几天里,我流的第一滴眼泪。
不是因为背叛,不是因为亲情的凉薄。
而是因为这一刻,这枚失而复得的玉坠,和他这句卑微的请求。
它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或许,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我没有回答他好,或者不好。
我只是转过身,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板上,手抚着胸口的玉坠。
温润,厚重。
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周诚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加班,每天准时回家。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他会记得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煮红糖姜茶。
会在我看书的时候,默默地给我递上一杯热牛奶。
每周六晚上九点,他会准时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们的“沟通时间”。
他会把他一周的工作,遇到的烦恼,事无巨巨细地告诉我。
也会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心情。
我们的对话,客气,疏离,像两个刚刚认识的室友。
但至少,我们开始沟通了。
安然,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慢慢平复。
她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我妈那边,也没有再联系我。
大概是铁了心,要跟我“断绝关系”。
我乐得清静。
有时候,我会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
没有争吵,没有猜忌。
一切都按照协议上的规则,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虽然冰冷,但是安全。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到周诚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
看到我出来,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谁啊?」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妈。」他眼神有些闪躲,「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我“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直觉告诉我,他在撒谎。
但协议里,没有规定他不能撒谎。
我也没有立场去质问。
我们之间,只剩下条款,没有信任。
又过了几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大学时的闺蜜,陈静。
她在一家银行做信贷经理。
「小恕,江湖救急!」她在那头咋咋呼呼的。
「怎么了?」
「我手上一个客户,急需一笔过桥资金,但是他的征信报告出了点问题,流程走不完。你老公不是在做项目投资吗?你帮我问问,他那边有没有兴趣?」
「什么项目?」
「一个新能源汽车的配套零件厂,前景很好的。」
「客户叫什么?」
「王海涛。」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咯噔一下。
王海涛,是我弟弟林涛的准岳父。
也就是小雅的爸爸。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
「小恕?你在听吗?」陈静在那头问。
「……在。」我稳了稳心神,「这个王海涛,他的厂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何止是问题啊!」陈静叹了口气,「资金链都快断了!他为了扩大生产线,贷了一大笔款,结果产品出了点质量问题,被下游厂商集体退货,现在货款收不回来,银行的贷款又到期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我弟弟结婚的三十万彩礼,还有婚房,都是空头支票?」我问。
「彩礼?婚房?」陈静在那头笑出了声,「恕我直言啊,他现在不被人上门追债就不错了!还彩礼婚房呢,他女儿不跟着他一起背债就烧高香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原来,是这样。
我妈那通理直气壮的电话,我弟弟那番委屈的质问。
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们不是贪心。
他们是在找人填坑。
而我,就是他们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用我的房子,去填他们家的无底洞。
真是,好一出感人至深的“亲情”大戏。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周诚在阳台上那通语焉不详的电话。
我的心里,升起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回到家。
周诚还没回来。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他的书房。
这是我们婚后,我第一次,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踏入这个属于他的私人空间。
他的电脑没关。
屏幕上,是一个项目投资的PPT。
项目名称,赫然写着——「海涛精密仪器有限公司融资计划书」。
海涛。
王海涛。
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移动鼠标,点开了桌面上一个名为“家庭开支”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个Excel表格。
我打开它。
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我们婚后每一笔大额开支。
我拉到最下面。
在三天前,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
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后面的备注,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借款」。
五十万。
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私自从我们的共同账户里,转走了五十万。
借给了谁?
答案,不言而喻。
我们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那份刚刚在公证处盖了章的协议。
墨迹未干。
他就已经,再一次,将它撕得粉碎。
这一次,不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而是因为,我的家人。
我的丈夫,和我的家人,联手给我设了一个局。
一个,用亲情和婚姻做诱饵的,巨大的骗局。
我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们正在修复。
我以为,他真的在悔改。
我以为,我们的婚姻,还有救。
原来,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背叛,从来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我关掉电脑,走出书房。
我回到我们的卧室,拉开衣柜,拿出了我的行李箱。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衣服,护肤品,书,还有我的各种证件。
我收拾得很慢,很仔细。
像是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一个,与过去彻底告别的仪式。
最后,我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抽屉。
那枚被周诚重新镶嵌过的玉坠,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把它拿起来,握在手心。
玉石的冰凉,顺着掌心,一直传到我的心脏。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还说要保我平安。
可我这一生的风雨,几乎全是我最亲近的人带来的。
门,开了。
周诚回来了。
他看到客厅里的行李箱,和我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脸,愣住了。
「小恕,你这是……」
我没有回答他。
我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掌,把那枚玉坠,放在了他的手心。
「周诚。」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我们离婚吧。」
这一次,是真的。
再无转圜。
他看着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上一次发现他出轨时,还要苍白。
「为什么?」他抓住我的手,声音都在发抖,「小恕,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
「周诚,你所谓的重新开始,就是瞒着我,把我们共同的五十万,拿去填我娘家那个无底洞吗?」
「你所谓的悔改,就是和我的家人一起,联合起来骗我吗?」
他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我真傻。」
「我竟然会相信,一个出轨的男人,会真的回头。」
「我竟然会以为,一份协议,就能约束住你那颗早已偏离轨道的心。」
「周诚,你不是爱我。」
「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我为你打理好一切,习惯了我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当我的家人找到你,让你帮忙演一场戏,一起算计我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在你心里,维系和我家人的关系,比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重要得多。」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尊重过我,尊重过我们的婚姻。」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
也刺向我自己。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钱,我会通过律师向你追讨。」
「离婚协议,我也会让律师拟好,寄给你。」
「这套房子,你可以暂时住着,直到我们办完手续。」
「就这样吧。」
我说完,拉起我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他从后面,猛地抱住了我。
「小恕,不要走!」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想骗你!是林涛,他跪下来求我!他说他爸的厂子要是倒了,他们全家都完了!」
「我只是一时心软……我想着,先把钱借给他们,等事情解决了再告诉你……」
「我怕你生气……我怕你又说要离婚……」
我没有挣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他抱着。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脖子上,滚烫。
可是,我的心,已经冷了。
「周诚。」我轻声说。
「你知道吗?压垮一段感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你对我,已经透支了所有的信任。」
「我们回不去了。」
我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禁锢着我的手指。
然后,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个孤独的符号。
我去了我那套,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
打开门,一股冰冷的,许久没有住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坐了下来。
我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个,我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堡垒。
原来,它存在的意义,不只是为了抵御外界的风雨。
更是为了,在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能有一个,可以容身的角落。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女人的声音。
带着几分犹豫,和几分小心翼翼。
「是……林恕姐吗?」
我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我认得。
是安然。
「我是安然。」她像是怕我不记得,又重复了一遍。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的声音很冷。
「林恕姐,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再打扰你。」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关于周总监……不,关于周诚的事。」
「他……他可能,不止我一个。」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什么意思?」
「我辞职后,遇到了公司另一个部门的同事。我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起了周诚。」
「她说……她说她去年,也和周诚,有过一段……」
「而且,周诚为她,花了很多钱。」
「他说,他会为了她离婚,还说……还说要把你们婚后的一套房子,转到她的名下。」
「林恕姐,你一定要去查一查你们的财产,他……他可能早就开始转移资产了。」
安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一声声惊雷,在我的耳边炸开。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
转移资产。
原来,那五十万,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他的背叛,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也深得多。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第一层。
却没想到,他早已,在第十八层地狱,为我挖好了一个坑。
「谢谢你。」
我对安然说。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她表示感谢。
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我没有哭。
哀莫大于心死。
当失望积攒到顶点,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天,快亮了。
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明亮的光带。
我站起身,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我的律师的电话。
「喂,王律。」
「帮我准备一下,我要起诉离婚。」
「另外,帮我申请财产保全,我需要查一下,我丈夫周诚名下所有的银行流水,以及资产动向。」
「对,所有的。」
「我要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一分,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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