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佩玉回忆10:父亲说这庆典要摆场面的,如夫人的朋友都是阔人家

盛佩玉
长女诞生喜开宴小美那时已五岁了,我才得第二胎!所以大家很高兴。总算还顺利,生下来是个女孩,为她取名小玉,仍请黄琼仙妇产科的老医生接生。那时孩子的脐带照老法要留得很长,将一段脐带盘在肚脐上,说这样孩子大了尿头长。可这样做孩子一定不舒服,况长了不易脱落,总得十多天,当然也易感染,真是不科学。这位老处女医生是洵美赴英留学时同船的同伴,这许多年来她的服装一点不变,总穿长的黑色缎子背心,下面一条黑的长裙,她的医术也同样的保守。小玉在十几天时脐中见有血丝,我急坏了,有个老佣讲从前老太太医过这个毛病,用大红缎子烧成灰粉放在脐中,果然照法医好了。我想用灰大约是可以使皮肤发炎处干燥,为何用红缎子就不解了。
由于我的身体不好,不宜自己喂奶,所以我母亲为此很辛劳地要去荐头店找乳母。荐头店介绍奶娘是笔好生意,可以拿到奶娘一个月的工资,当然是雇主出的。荐头店是中间人,必须和双方都签合同,签合同当然还要另外给钱,不过可以提要求,如奶娘在喂奶期不可与丈夫同居,要断奶后才能回家,这主要是怕奶娘私下怀孕,小孩吃了怀孕者的奶对孩子身体有影响;另一方面也怕她中途借故而去,如发生这种事可以向荐头店交涉的。奶娘也提要求,断奶时要多给两个月的工资,送一套棉袄裤。签好合同荐头店每天会送几位来让我们挑,不管我们满不满意他们送来总要付点钱的,名义上是车钱。我们则第一要她们验血,血行了要看奶,但奶的成分老成问题,差不多出来当奶娘的都在家喂了自己的孩子一段时间,当然也打算好自己的孩子可以吃代奶品后才肯出来当奶娘。洵美讲过一个故事,说外国某人患下一种必须动手术的病,医生问他在婴孩时吃牛奶还是人奶?他是吃人奶的,医生才同意动手术,果然得救。所以我家孩子都是吃人奶为主,再用奶粉作添补的。
父亲丧了原配夫人,应当要补缺,候选人早已有了,当然就是我说的如夫人﹣-"马立斯公馆"的吴沁梅了。她想举行"受任"大喜,简单地向亲戚朋友宣告一下,大家见个礼。可总也须有些喜事仪式、设筵请客,请客时又如何对客人说呢?请帖又如何写呢?最好有孩子结婚便可加入这个节目。可是当时又没有儿子要结婚,便想到大儿子的女儿要满月了,做个喜事可以请客。这大儿子洵美一向服从,在父亲面前不曾讲过" No ",便跑来对我讲,我是无所谓的,这是借花献佛而已,就乐而从之,不过要办很多东西。为了照顾我产妇的身体,结果约定做双满月。我和我母亲出去买东西,忙了一阵子,添制了好些小玉的衣服。大娘有个规矩:第一个孩子衣服件数最多,有一只金锁片,用大红丝线打个八结,将锁片缝在八结上面(八结现成也有买的),还有一只镀金的胎发盒如胡桃大小,圆形的,下面挂了大红丝须头,小孩满月要剪发,拿剪下的发用手搓成如桂圆大小的一粒圆团,正好放在这盒中,挂在床上留作纪念。生第二胎时金锁片便要小些,第三胎更小些,只"催生"到第三胎为止。
父亲说这次庆典要摆场面的,如夫人的朋友都是阔人家。所以我只好想出个好看点的排场:我准备了四只长盘放小玉的衣服,又弄来两只玻璃盒子放首饰,我找了些珠宝、小钻石,自己画了图案叫首饰店赶制镶配起来。两条金链下面挂宝石锁片,两副小手镯,两只镶宝石的小戒指,这些东西要放在外面给大家看的,算是我娘家送来的。然后我又要去布置寿堂,做满月就像做生日一样,一定要红红绿绿灯烛辉煌,所以中间客厅里挂着五彩绣花的堂帷,中央挂了一轴老寿星,红木几案上当中供着三尊"福"、"禄"、"寿"神像,前面一张长方桌,用了大红五彩绣花的桌帷,桌上放了红烛寿字香,四盘寿糕、寿团、寿面,其后才是四盘衣服和两只首饰盒。为一个小女孩如此隆重准备是少见的。场面很热闹,大家赞美这些小衣服。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傍晚客人陆续全到了,这班客人是活神仙,所以将道喜见礼安排在前面。开席前请大家到厅上放好两只靠背椅,先向大房嗣母道喜,是大儿子夫妇﹣﹣我和洵美先跪拜,嗣母立着受礼。第二对是二弟夫妇,其后便是诸弟妹跪拜了。这以后便是向洵美父亲和如夫人(我们叫她"姆妈")道喜了,父亲也谦虚,立着受礼,姆妈当然不坐,她更谦虚,还我们半礼。再后便是姑夫姑母。邵家的亲戚都分散在各处,我面上也只有大娘、大姊、大姊夫、二姊、二姊夫几位,他们是姆妈请来的。二姊是她的好朋友。当然我们也向大娘和我母亲行跪拜礼。再之后便是亲戚朋友们道喜,我没有朋友,就来了小美的干娘。洵美有几个朋友是常客,不用请的,我家房子不宽敞,人多了筵席也摊不开。好在我几个叔叔自从祖母去世后各人将南京路上的住宅卖了迁到新的地址了!四婶也去世了,四叔的女人有几个,行踪不知在何方。五叔住北京,七叔和继七婶官场很忙。我缠勿清我哥哥的真实情况,听说以前喜欢的两个小妾都和他分开了,各自都回到苏州去住了。哥哥和哪一个妾的外甥女同居了,并且生了孩子,他弄得境况很窘,所以也未请他。这些都是噜里噜苏的事,大娘心中当然不开心的,我故不问大娘,何必叫老人家心酸呢!
这天都由姆妈出面,这班朋友给小玉的见面钱一定很多,并且那时的女客都该给佣人赏钱的。我一律不管,交姆妈和父亲去办,当然酒席也花了不少钱。我就只给了自己佣人的喜封,别的我没有花钱。阔太太手头很宽的,我的二姊给的礼是很重的。筵席摆了六桌,我将来客一﹣请到各桌就座,敬好酒,请姆妈招待饭菜,我便脱身到自己家里人的一桌上去坐了。洵美有几个朋友来访,看到家里在办事便走了,只留了两个经常来的朋友用餐。姆妈是个常在外面应酬的人,所以会猜拳助兴、喝酒,这样便闹猛了。吃过饭她们摆了两桌麻将,她们都爱好这东西,牌桌是少不了的,好在她们倒也客气,到晚上十二点便结局了。
国难与《时事日报》洵美自任主编的《金屋月刊》出到第七期就停刊了。《新月月刊》还在维持,但许多朋友都北上了,金屋书店也关闭了。洵美的脑子里还是盘旋着出书印书的大方向。正巧碰到张光宇的二弟曹涵美想在上海做些事业,德国影写版未到,所以和洵美又办了一个铅印部,两个人拿出资本很快便买到普通机器,找了工人。好在有以前书店里的两个职员王永禄和钱伯明可以帮忙。洵美待人和善、待职员们如朋友。但铅印部上海有的是,所以生意少,难以维持,这时候《时代》尚在出版,就算是一笔生意,他俩也不会把全力花在上面,因此该部便转售他人了。
洵美每天喜欢和朋友谈文嚼字研究外文,手不离书,外文书有厚的很重,他拿着看几小时也不怕手酸。他喜欢乔其马亚(编者:即 George Moore ,通译乔治·莫尔。]的文章,回国后还寄钱去国外买来他新出版的书。他又有新朋友来访。李青崖年龄大些,身高体胖;施蛰存瘦瘦的,二人都戴眼镜。叶灵凤中等身材,章克标不喜多讲,总是笑嘻嘻,他的模样像日本人,好像他会讲日语的。赵景深、臧克家、张乐平、丰子恺等,我都不熟。洵美在国外交的朋友我倒比较熟,他们回来总请我吃饭。我在家照管两个孩子,洵美从不关心孩子,所以抱孩子也抱不像样。这时候嗣母常来家住,有句古话说"假子真孙",郁郁寡欢的她一定也想有天伦之乐,故常和小玉玩耍,终于我们也见到了老人的笑容。
这时候德国影写版机器终于运来了。厂房设在杨树浦平凉路上,好不容易请人来装配好,但问题很大。人家介绍来的一位技术人员,哪知是个技术学得不到家的人!试印好久不成,请他回去了。所谓影写版是很不简单的,那时上海没有这种机器,洵美只好看了几本关于印写版的外文书,研究得很详细。还看过不少有关颜料的外文书。之后洵美和表弟盛毓贤带了几个学员一再地实践,几个月后竟然有了眉目。当然要求精益求精才可接生意,但版上网线不够细,没有专门人材来刻是达不到目的的,只好先印自己的《时代画报》来试试。
哪知1月28日来了日本侵略者!上海闸北区人心惶惶,我们家人都忧急万分,洵美好不容易借到了三百现洋,却被二弟要去了八十元,当然物价不稳定。洵美倒是精神十足,和王永禄、孙斯鸣等筹备出了抗日快报《时事日报》,揭露日本人杀害我们的同胞,有惨无人道的照片,也有十九路军英勇抵抗的照片。快报很小,不到半张报纸,以战地新闻和前线照片为主。
这时我怀胎近产,无法去过问洵美的工作。自己还很着急,怕万一半夜要生,路上又戒严,医生不来接生。故托医生找来一位护士住在家中。我很运气,在吃午饭前又生了个女儿!说也可恼,可以说一年生了两个。我的母亲总是为我操心,找奶娘的事也总是包在她身上。她到各处荐头店里去找,可这次非常困难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家不肯出来做奶娘了。最后找了一个年纪近四十岁的江北人。她说自己的孩子丢了,她是从闸北铁丝网中逃出来的。
洵美为二女取名"小红"。小红的生日很好记,农历年初一,老古话说年初一生是"要饭命",说是要到一百户人家去要一口饭,便可以"改运",我母亲就照办,幸弄堂里人家多。
我们住在英租界,未受到大损失,日寇不久便退了。
嗣母仙葬余姚我和洵美这些年里运气不通,这时候嗣母忽然患病,我又不能去服侍汤药,嗣母有一亲侄子和媳妇,我们唤他们为阿官哥、嫂,故一切托之。哪知嗣母的好友我的二姑妈要陪夜,不辞辛劳,嗣母喜欢,我们只好从之,谁知病重医疗无效,几天便去世了。好在有阿官哥嫂,当下嗣母的遗体放到楼下大厅中去了。房间中东西要整理,阿官哥和洵美先打开了保险铁箱,将里面的东西一起拿出来,她有些什么贵重东西呢?洵美不知道。以前祖母讲过她是有两件贵重东西的。但有一天嗣母住在二姑妈家,说两件宝贝被强盗抢去了。说当时嗣母一吓便昏倒了,二姑妈说去报警,结果未抓住强盗,不了了之。那时洵美尚未结婚,他承继大房产业,这是祖父遗命,他并不贪图家产,故听到这些传闻也便算了。开箱时洵美不识货,笑嘻嘻地对阿官哥讲:"这不是钻石宝贝吗?"阿官哥告诉他这是假的,嗣母失去的要大得多。遗物中最值些钱的是四只翡翠的马鞍戒指,我挑了一只最好最厚的给了阿官嫂。他们可作证没有好东西可给洵美的蒯家姊姊了。后来阿官哥告诉我们:嗣母一件宝贝是一颗大钻石镶了只金别针,造型是只螃蟹,十条金腿,肚子便用这粒大钻。另一粒钻石则镶成了菊花形的饰品,是佩在女帽前中间用的。我们三个人都不是"财迷",首先要考虑嗣母的大殓,她有发结,所以叫人到扎珠花的店里去扎了一只红绿珠宝的花,要放在她的结上,还到银楼去买了一支现成真金的锡杖,像唐僧用的那样,插在结边。棺木当用最高级的。送终用的衣服,嗣母早已自己做好,她是有心人,连锡箔也折好了不知多少,她平日没有事便以此为日常的功课,那锡箔这么多存放不易,所以是折好外形,中间不展开,叠在一起便可省地方。她折得大小一样闪闪发银光,当时葬礼必要用这些,她考虑到了因此都早备好了,省得我们下一代为此花不少时光了。
阿官哥讲,要为姑妈做佛事。做《梁皇经》,此经要在七七四十九天念完,他姑妈备了这些锡箔就是为此用的。洵美当然照办,"得人钱财,为人消灾",话是对的,但洵美又要去借贷了!父亲儿子大房二房流年不利,灵柩放过四十九天,要照生母的排场出殡,到余姚同嗣父的墓合葬。
嗣母灵柩仍是小船运,我们很多人仍乘宁波轮船到慈溪换乘火车,这次简单,灵柩不到义庄直运坟头,没有搭庄屋,洵美早托了余姚的叔叔先下葬了,一切布置安排好,所以很快的当天便把事情结束了。
也和洵美祖父那样,他嗣父的墓也是三个穴,嗣父居中,上手是蒯家姊姊的母亲李氏﹣﹣李鸿章的继女。这个嗣母姓史,葬在下手,也是官家子女,她家后代不多,其侄阿官哥一直没有工作,可怜他找到一件事,要出门的,跟姓陶的表亲一同去做生意,他一去未回,听说病死他乡。幸其妻很好,对几个子女教育有方,两个女儿孝顺,一同生活。这是后话。
这次葬礼,邵家的余姚亲戚和洵美嗣母李氏和史氏的亲戚以及蒯家的亲戚都见了面。邵家的亲戚计有邵曰濂(太常公,曾任清太常寺正卿)的两位孙子邵云鹤(孟朔)和邵云骥(柳门)。柳门堂兄曾与洵美合资接办过《时代画报》,并在中国美术刊行社任职。还有洵美的姐姐邵云瑛(邵婧芝)及其子大弥侄及小弥侄。云瑛又称蒯太太,她先生是在英国大使馆当外交官的蒯孝先(景生)。小弥侄蒯世京曾任杨树浦发电厂总工程师。大弥侄蒯世光,后移居美国。邵友濂(筱邨公)一房的有洵美的嗣母李氏和史氏的亲属,阿官哥等,洵美的妹妹邵云芝以及小美。亲戚们难得一见,大家在嗣父母坟前合影留念。可惜的是此张珍贵照片遗失了。
悲鸿为我们画像初夏的一天午饭前,悲鸿和郭有守同来我家,我们就留他们吃饭,有守太太在上海,要去陪她,故未留下,悲鸿则答允了。我们便添了些小菜,准备了汽水,佳肴飨客不在话下。此间有段空闲时候,悲鸿便提出要为我们画像。我们家里作画写字的工具有的是,所以马上叫洵美站着,悲鸿觉得洵美二手垂下不理想,就让他弯着左臂,攒了一件脱下的西装(洵美跟当时一般的文化人一样,夏天有夏天的料子制成的服装,很少单穿了衬衫到外面去的),右臂半垂手中挟了支香烟,画的是大半身的素描画。这位画家真不差,不消多少时候,便将洵美的面部轮廓、特点、神态、风度用简单的线条都表达出来了。像画好后,在画的右下方写道:"庚午长夏写洵美弟﹣﹣悲鸿。"
吃好饭喝好茶,悲鸿是不吸烟的,休息了片刻,他提出要为我画像。我不用化妆更衣,本来穿好一件乔其纱大黑花的旗袍。悲鸿怕我吃力,做模特儿是要有耐心的,所以叫我坐着,选了一只椅子、选了背景,当然不是靠着坐,画的时间比画第一张长得多,大约是我们不太熟,抓不住我的特点。为了衣裳的花也费了时光。他甚至叫我休息了一会儿再坐着画。当然画不能像照片,尤其我的脸一笑便变了样。
悲鸿知道洵美想北上跟诸位新月股东讨论"新月"的事,临行时跟我们说:"你们没有出门旅行,这次可以先到南京、后到北京去旅行一下,我在南京家里等候你们,我可以为你们订下旅馆房间。"当场我们就同意了。
悲鸿之邀南京行大伏天过去了,但天气还热,听说北方连中午时也不怎么热,所以我们未到立秋便决定去旅行了。三个孩子仍托我母亲照看,孩子本来有保姆,我母亲只要在各方面督促一下就行了,但我母亲每天要奔波一趟。为了我自己去玩,真是很对不起她的。洵美找人去买了两张快车票,我们的行李简单,仅一只手提箱和一只小提包,自己带些吃的点心,到那里去做客,用不着带什么去送人的。
南京这古城很雄伟。洵美以前来过这里,故不需悲鸿费心,我们二人自己去找了旅馆,在大行宫中央饭店,很大的三层楼房子。起初那里没有小房间,故暂住大房间,房间连着会客间,我们又不需在会客室里会朋友,实在太浪费!
我们到南京的消息传到张道藩那里,他请我们到他家去吃饭。他已做官了,住在丹凤街,可是房子如此差,二层楼二开间的,像上海石库门的房子。外国夫人穿了中国服装来迎接我们。一桌坐了八九个人,悲鸿夫妇也在座,悲鸿就住在隔壁,是座大房子,听说为了作画,他特别造了大画室,如此大的房子要很多钱的。道藩房子差,大约那时的官衔还小吧。
当天道藩又约我们去紫金山天文台,开来了一辆老式的轿车。汽车在紫金山的一条狭小的路上往上开,山高路陡,我是提心吊胆了。车在天文台下面停了,要走上去,我没有这兴趣,便坐在车中等洵美回转。
第二天,悲鸿请我们吃中饭。天气尚热,我俩在饭店洗了浴便出去了。先到一位姓袁的先生那里小坐,因孙逵方也来了,约好了明天同出去玩。之后我们便到悲鸿家里。二嫂碧微宜兴口音,声音和相貌相衬,很热忱地欢迎我们,二哥则拿出最近的新作,是很长的一幅画卷,有四五个人,有三四匹马的巨幅国画,我们一面看画、一面谈画。悲鸿讲,此画取材于《列子》,一天秦穆公见伯乐老了,不能为他相马,请他推荐一个接班人。伯乐荐了一个姓九方的能人,可他把相中的一匹黑马说成是"黄马",穆公大失所望,伯乐却解释说此人只重视马的内在品质,而忽视其外在皮毛,见其精而忘其粗,结果那匹马果然是匹千里驹。我想作为艺术教育家,悲鸿想借此说明发掘及提携艺术人才之重要与艰辛!
二嫂在准备饭菜,桌上放着做好的两小盆"色拉",黄黄的,其它都是中式菜,她做菜的手艺并不佳,在画作上,房内也不见有她的作品,只见二哥为她画了不少,有油画肖像等。她在法国学些什么呢?怎样和二哥结合的呢?我没有问过洵美。告别悲鸿夫妻我们很高兴地一路上看看商店,慢慢走回到旅馆。
夫妻最是亲近的,但也不可能感应得那么灵敏,洵美在肚子痛,我哪知道?到痛得难受的时候病状全盘托出,他上吐下泻了好几次,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我也不知道南京医院在何处?只得马上打电话找孙逵方,他的脸像猴子,京医院在何处?只得马上打电话找孙逵方,他的脸像猴子,有个绰号叫"孙猴子",他立刻赶到。那时洵美已四肢无力,还发烧,逵方见到这情形说:"勿急,是食物中毒!"他便去买药了,服的是德国药丸,药特灵,居然渐渐地平息了,还吃了些退烧药。这一来洵美的身体虚弱了,谈不上出去玩,逵方也天天来看他,还送来食物调理病人,整整十天才恢复了健康。
后来托人买了两张往北平的卧铺票,继续旅行、访友的行程。在这个旅馆豪华的大套间里我们仅住了四天便换到当中的小房间里了,幸亏换了,否则十天下来很贵了,单是房间要九十元一天呢!

盛佩玉(1905—1989),江苏武进人,清末实业家盛宣怀孙女,作家邵洵美表姐及妻子。1905年生于官宦世家,1916年在护送盛宣怀灵柩时与表弟邵洵美相识。1923年邵洵美赴英留学前,两人订婚,婚前约定"不可另有女人"等三原则,邵为表爱意改名"洵美",典出《诗经》。1927年于上海大光明舞厅完婚,嫁妆含房产、银两及16箱新衣。邵洵美曾将旅英短诗编为《天堂与五月》,扉页题赠"佩玉"。此后他们相濡以沫地走过了41年的生命旅程,直到1968年5月邵洵美在贫病交加的困境中永别了人间。盛佩玉晚年撰写有回忆录《盛氏家族·邵洵美与我》。1989年9月24日盛佩玉在上海逝世,终年8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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