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秀兰，今年七十一，和老伴王德福结婚整整五十年了。前几天小区组织老年体检，一群老太太坐在走廊里聊天，张婶突然问我：“秀兰啊，你跟老王都这岁数了，还在一个床上睡呢？我家那口子十年前就分房了，他打呼跟打雷似的，我神经衰弱，根本扛不住。”

　　我笑着点头：“睡呢，挤一张1.5米的老床，都习惯了。”旁边几个老太太都惊讶了，七嘴八舌地说“分房睡多清净”“老了觉少，互不耽误才好”。我没多辩解，心里却清楚，不是我们不想分，是真的分不开——这张床睡了几十年，早就睡出了彼此的温度和离不开的依赖。

　　其实年轻的时候，我跟老王也不是没红过脸。刚结婚那几年，我们住单位分配的小平房，一张木板床，冬天漏风，夏天闷热。他是跑运输的，经常半夜才回来，一身柴油味，倒头就睡，还爱把脚压我腿上；我那时候在纺织厂上班，三班倒，有时候他睡得正香，我下班回来动静大了，他还会嘟囔两句。

　　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跟他吵：“你就不能注意点？要么一身味，要么压得我睡不着，不行就分开睡，你睡沙发去！”他急得直摆手：“别啊老婆子，我这跑一天车，就想挨着你睡才踏实。”后来他每次回来，都先在院子里洗得干干净净，睡觉也刻意往床边挪，可夜里睡着了，脚还是会不自觉地伸过来。我嘴上抱怨，心里却软了——他跑长途辛苦，能睡个安稳觉不容易，压就压吧，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睡沙发强。

　　日子慢慢好起来，我们换了楼房，两室一厅，儿女们都劝：“爸，妈，你们一人一间房，睡得舒坦。”老王头摇得跟拨浪鼓：“不习惯，身边没人，我夜里醒了都不知道啥时候。”我也舍不得，夜里他打呼噜，我一开始确实睡不着，可听久了反而成了催眠曲，哪天他不打了，我还得摸摸他的鼻息，生怕出点啥事儿。

　　这几十年下来，我见过太多老夫妻分房睡，有的因为作息不一样，有的因为脾气合不来，还有的就是单纯觉得“老了，没必要凑一起”。但我和老王，还有小区里另外两对老夫妻，愣是一辈子没分过床。细细琢磨，能做到七十岁还同床的，其实就三种人，我们正好占了全。

　　第一种，是把“习惯”过成“依赖”的人。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孤单，而几十年的同床共枕，早就把“身边有个人”变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我跟老王现在睡觉，还是老样子——他靠左边，我靠右边，中间留着一点空隙，可夜里睡着睡着，就会不自觉地凑到一起。

　　他睡眠浅，我夜里翻身动静大了，他会迷迷糊糊问一句“咋了，不舒服？”；我怕冷，冬天总爱把脚揣进他怀里，他虽然会嘟囔“你这脚跟冰坨似的”，却会把我的脚裹得更紧。有一次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他，主动要去客房睡，结果躺了半小时，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凌晨一点，房门轻轻响了，老王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穿着单薄的秋衣，说：“还是一起睡吧，你夜里咳嗽，我听着也放心。”那天他把被子往我这边拉了拉，自己只盖了小半床，却没一句抱怨。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离不开那张床，是离不开夜里身边人的呼吸声，离不开伸手就能摸到的温度，离不开那种“他在，我就踏实”的依赖。

　　小区里的陈叔和刘姨也是这样。陈叔有冠心病，夜里得醒好几次，刘姨就陪着他，每次他醒了，刘姨都会下意识地递杯水，摸摸他的胸口，等他缓过来了再一起睡。刘姨总说：“分房睡我不放心，他夜里要是犯病，身边没人咋整？”这种依赖，是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攒下来的，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

　　第二种，是能“互相包容”，不较真的人。

　　老了谁还没点小毛病？打呼噜、起夜勤、翻身动静大，这些都是常事儿。能一直同床睡的，肯定是能包容对方缺点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

　　我家老王，年轻的时候爱抽烟，烟味重，我闻着就呛。为了这事儿，我们吵过不少次，可他跑长途压力大，抽烟是唯一的消遣，我也只能慢慢包容。后来他年纪大了，自己戒了烟，却落下了起夜勤的毛病，每晚得起来三四次，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怕吵醒我。我其实早就醒了，却假装睡着，有时候他不小心踢到床腿，我还会迷迷糊糊说一句“慢点走，别摔着”。

　　他做饭咸，我从来不说难吃，只会说“今天这菜下饭”；我记性差，买菜总忘带钱包，他也不指责，只会笑着说“没事，我给你送过去”。年轻的时候，我们也会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他忘了结婚纪念日，我气了好几天；我把他的钓鱼竿弄丢了，他也会摆脸色。可越到老越明白，日子是过以后的，不是过以前的，那些小事较真起来没意思，包容着包容着，就成了默契。

　　就像小区里的赵叔和孙姨，赵叔打呼特别响，孙姨却从来没抱怨过。有人问她“你能睡着吗？”，她笑着说“一开始睡不着，后来听习惯了，他哪天不打呼，我还得起来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赵叔也疼孙姨，孙姨夜里腿抽筋，他不管多困，都会立刻坐起来帮她揉，揉到她不疼了才睡。夫妻之间，不就是你包容我的小毛病，我体谅你的不容易，互相迁就着，才能走得远吗？

　　第三种，是“心有牵挂”，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人。

　　人到七十，爱情早就变成了亲情，变成了“你好，我才好”的牵挂。这种牵挂，藏在夜里的每一个细节里，藏在同床共枕的每一个瞬间里。

　　老王有高血压，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他泡好降压茶，等他喝完一起躺下。我会摸着他的手腕，数着他的脉搏，直到他呼吸均匀了，我才敢睡。有一次他血压突然升高，头晕得厉害，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也陪着他坐了一夜，给他揉太阳穴，喂他喝水，直到天快亮了，他的血压稳定了，我才松了口气。

　　我去年摔了一跤，腿骨裂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段时间，老王可忙坏了，每天既要给我擦身、喂饭，又要打扫卫生、买菜做饭，还要定期带我去医院复查。他本来就有腰间盘突出，那段时间因为劳累，腰更疼了，却从来没在我面前抱怨过。我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心里又心疼又愧疚，他却笑着说“老婆子，咱们是夫妻，你生病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夜里睡觉，他怕碰到我的腿，总是小心翼翼地靠在床边，我知道他睡不好，就说“你往里面点，我不疼”。他却摇摇头：“不了，万一我翻身碰到你，你又得疼醒。”那种牵挂，不是挂在嘴上的，是藏在行动里的，是夜里醒来时下意识地摸摸对方的手，是怕对方不舒服而刻意迁就的睡姿，是“我宁愿自己委屈点，也不让你受罪”的心意。

　　现在的年轻人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觉得，婚姻是爱情最好的归宿。年轻的时候，爱情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老了以后，爱情是平平淡淡的陪伴，是同床共枕的温暖，是“你陪着我，我陪着你”的安心。

　　我和老王还会继续挤在那张老床上，继续听着他的呼吸声睡觉，继续包容着彼此的小毛病，继续牵挂着对方的身体。我们都知道，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能多陪对方一天，就是一天的幸福。

　　其实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是同床共枕的习惯，是互相包容的默契，是心有牵挂的温暖。能做到七十岁还同床的，从来不是因为有多恩爱，而是因为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离不开，也舍不得。

　　希望所有的夫妻，都能珍惜身边的人，互相包容，互相牵挂，把平淡的日子过成温暖的陪伴，等到七老八十，还能挤在一张床上，说着家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安稳地入睡。这，就是最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