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职后,前公司项目瘫痪,老板花50万请专家,看到我时他懵了
我提离职那天,深圳刚入夏,空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稀。
我把那封打印出来的辞职信,平平整整地放在周总的桌上。
他刚泡好的大红袍,香气正冲。
周总,本名周凯,四十出头,发际线退守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但梳得一丝不苟。他最喜欢在办公室里谈“兄弟情”,谈“公司就是家”。
此刻,他捏着那张轻飘飘的A4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仿佛那不是一封辞职信,而是一份病危通知书。
“陈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错愕。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间三百平的宽敞办公室,看着墙上那副“天道酬勤”的裱金字画,觉得有些好笑。
“字面意思,周总。我辞职。”
“为什么?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他把辞职信拍在桌上,声音提了八度,“公司亏待你了?”
我差点就笑出声了。
亏待?
我来公司三年,从一个愣头青干到技术部核心,一个人扛起了整个“星尘”项目。
“星尘”,公司对外吹嘘的、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号称行业领先的智能数据处理系统。
实际上呢?就是我一个人,三年来,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一行一行代码敲出来的亲儿子。
当初项目立项,周总拍着我的肩膀,唾沫横飞。
“陈阳,你就是公司的未来!好好干,项目上线,分红、期权、技术总监的位置,都是你的!”
我信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把所有心血都扑了上去。女朋友跟我分手,说我像个活在服务器里的幽灵;我爸妈打电话来,我永远都是“在忙,回头说”。
系统上线,稳定运行,给公司带来了肉眼可见的收益。
然后呢?
分红?“公司刚盈利,要投入再生产,大家要有点格局。”
期权?“这事儿得从长计议,等公司上市了,少不了你的。”
技术总监?
哦,这个位置确实有了人选。
周总那个刚从国外野鸡大学毕业的亲外甥,空降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一个连Java和JavaScript都分不清的草包。
我看着周总那张写满“震惊”和“不解”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周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看,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好聚好散是基本法则。
周总显然不信。
他站起来,绕过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走到我面前,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表演。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语气沉痛。
“陈阳啊,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是不是因为小林(他外甥)来了,你心里有想法?”
我没说话。
“你得理解我,他是我亲外甥,我总得给他个机会嘛。但他就是来学习的,技术上的事,以后还得靠你。你才是咱们的定海神针!”
这高帽子戴得,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周总,我意已决。”
我的语气很坚定,没有留半点余地。
周总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那点虚伪的温情瞬间消失不见。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陈阳,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你觉得你写的那个‘星尘’系统,离了你就不转了?”
我心里冷笑。
转?当然能转。
但那套系统的底层架构、核心算法,全是我一手搭建的。里面埋了多少为了兼容公司那些老旧设备而做的特殊处理,留了多少为了未来扩展而预设的接口,只有我最清楚。
文档?我写了。但有些东西,是写不进文档的。那是无数次试错、优化后形成的一种近乎直觉的经验。
“我没那么想。我相信公司的技术团队。”我面无表情地说。
“哼。”周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行,人各有志,我也不强留。按流程办吧。”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再也没看我一眼。
我走出那间办公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空气好像都清新了不少。
交接工作异常顺利。
因为根本没人能接。
我那个新上司,林经理,看着我写的几百页技术文档,眼神迷茫得像一只闯进瓷器店的哈士奇。
他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比如“这个变量为什么叫alpha_go,是在致敬什么吗”,我差点没绷住。
我告诉他,那只是我当时随手打的,没什么深意。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本子上一本正经地记下:“alpha_go,无深意。”
我忍着笑,把系统管理员权限、代码库权限、服务器密码一一交给他。
我仁至义尽。
我把我所有留下的个人笔记、草稿,都整理好,放在了交接文件里。我没有埋任何坑,也没有删任何关键代码。
我只是,带走了我的脑子。
离职那天,人事找我谈话,还是那套陈词滥调,问我对公司有什么建议。
我说:“建议周总多看看劳动法。”
人事小姐姐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公司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写字楼。
再见了,我的青春。
还有我那还没捂热的“兄弟情”。
离职后的第一个月,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废人生活。
我关掉闹钟,每天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我睁开眼,第一反应不是摸手机看有没有线上Bug,而是发呆。
真好,天花板还是那个天花板,世界也还没毁灭。
我给自己做一顿像样的早餐,煎两个溏心蛋,烤两片吐司,再配一杯手冲咖啡。
然后,我开始报复性地打游戏,把我过去三年错过的3A大作,一部一部地通关。
偶尔,前同事小李会给我发微信。
小李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技术不错,人也老实。
“阳哥,你走了之后,公司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怎么说?”我一边操控着游戏里的人物砍怪,一边回他。
“那个林经理,啥也不懂,天天就知道开会。系统出了点小问题,他组织我们开了三个小时的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重启一下试试。”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呢?”
“然后运维重启了,问题是解决了。但那是治标不治本啊!你之前设置的那个内存溢出预警阈值,他根本看不懂,还说我们是过度设计,瞎操心。”
我摇了摇头。
那不是过度设计,那是救命的保险丝。
“星尘”系统每天要处理的数据量是海量的,瞬时并发请求很高,内存管理必须做到极致精细。我设的那个预警机制,可以在内存达到临界点之前,自动优化、释放一部分非核心任务的缓存。
关掉它,就等于拆掉了大坝的泄洪口。
早晚要出事。
我回小李:“你们自己多注意吧。”
我没多说。说了也没用。在周总和他外甥眼里,我可能就是那个危言耸听、想刷存在感的前员工。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开始厌倦了打游戏,于是捡起了以前搁置的个人项目,研究一些新的技术框架。
整个人就像一块被晒干的海绵,重新被扔进水里,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这种纯粹为了兴趣而学习的感觉,太棒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研究一个开源的分布式数据库,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是小李。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小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阳哥!救命啊!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都劈叉了。
“慢慢说,怎么了?”
“星尘……星尘系统,崩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并不意外。
“全线崩溃!所有业务都停了!客户的投诉电话都快把公司前台打爆了!”小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个傻X林经理,昨天非要搞什么版本更新,说要优化UI,加几个没用的动态效果。我们都说风险太大了,他不听!结果……结果更新包打上去,整个底层数据库的索引都紊乱了!”
我皱起了眉头。
数据库索引紊乱?
这可是最要命的问题。
相当于一本字典,目录全乱了。你想查任何一个字,都得从头翻到尾。对于“星尘”这种分秒必争的系统来说,这就是瘫痪。
“回滚啊。”我说,“用更新前的版本覆盖回去。”
“试了!没用!不知道他动了什么配置,回滚失败了!现在的情况是,新版本用不了,旧版本回不去!所有数据都卡在中间了!”
我沉默了。
这是典型的“no zuo no die”。
“周总呢?”
“周总快疯了!正在办公室里砸东西呢!林经理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就差跪下了。”小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阳哥,我听周总在打电话,好像在联系外面的技术专家,说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系统恢复……”
我“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波动。
“阳哥……要不,你回来看看?”小李试探性地问。
“我?”我笑了,“我已经离职了,小李。我现在回去,算什么?”
“可是……可是这系统只有你最熟啊!那些专家来了,光是看懂你的代码架构,估计都得一个星期!”
“那是周总该头疼的问题,不是我的。”
我挂了电话,心情有点复杂。
说实话,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被人糟蹋成这样,不心疼是假的。
但一想到周总那张脸,那点心疼就烟消云散了。
自作孽,不可活。
我继续看我的技术文档,但有点心不在焉。
手机微信群里,一些还在职的前同事正在疯狂吐槽。
“听说了吗?市场部那边说,就这半天,公司直接损失至少三百万!”
“一个大客户已经发解约函了,说我们技术实力堪忧。”
“周总的脸都绿了,刚才从我们部门门口走过去,跟地府里来的判官一样。”
“那个林经理,真是个祸害!听说已经被赶回家了。”
我看着这些消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关掉手机,强迫自己专注下来。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恒远科技公司,离了我陈阳,也一样。
大概吧。
接下来的两天,我彻底断了和前公司的联系。
我把小李和那几个前同事的微信都设置了免打扰。
眼不见,心不烦。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过去。
要么周总找到了神仙,把系统救活了。
要么恒远科技元气大伤,慢慢淡出我的世界。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干练、礼貌的女人。
“您好,请问是陈阳先生吗?”
“是我,您是?”
“我姓王,是猎头公司的。我们这边有一个紧急的技术顾问项目,想问您有没有兴趣。”
猎头?
我有点意外。我离职后,简历都没更新过。
“什么项目?”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客户,他们的核心业务系统出现了严重的底层故障,导致全线业务瘫痪。他们需要一位顶级的技术专家,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系统。”王女士的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考虑到项目的紧急性和难度,客户方开出的价码非常优厚。”
“多优厚?”我来了点兴趣。
“项目周期预计三天,总酬劳,五十万。税后。”
我正喝着水,一口直接喷了出来。
五十万?
三天?
我当牛做马三年,周总承诺的分红加起来,都未必有这个数。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陈先生?您还在听吗?”
“在。”我擦了擦嘴,“什么类型的系统?用的什么技术栈?”
我得问清楚。万一是我不熟悉的领域,这钱我也挣不了。
王女士报出了一连串的技术名词。
我越听,眼神越古怪。
这不就是“星尘”系统用的那一套吗?连数据库版本都一模一样。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
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但我没点破。
“听起来有点挑战性。”我故意说,“不过,可以试试。客户是哪家公司?”
“抱歉,陈先生。客户要求严格保密。我们只能在签了保密协议后,才能透露具体信息。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约个时间地点,当面聊一下?客户方的负责人也会到场。”
“可以。”我答应得很干脆。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
而且,我非常、非常想看看,这位“负责人”,到底是谁。
我们约在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地点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挂了电话,我打开衣柜,开始思考明天该穿什么。
不能太正式,显得我上赶着。
也不能太随意,毕竟是去谈五十万的生意。
最后,我选了一件质地不错的纯棉T恤,一条休闲裤,外加一件薄款的休闲西装外套。
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能解决问题,但又不太在乎的自由职业者。
第二天,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酒店。
咖啡厅里人不多,环境很安静。
王女士已经到了,她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年轻,一身职业套装,显得非常干练。
“陈先生,您好。”她站起来跟我握手,“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王女士,你好。”我笑了笑。
我们简单寒暄了几句,王女士给我介绍了一下项目的大致情况,和我之前猜的差不多,就是数据库索引崩溃,导致整个系统无法读写。
“客户方的负责人马上就到。”她说。
我点点头,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倒要看看,周总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我面前。
大概过了五分钟,咖啡厅的门口,出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周凯,周总。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梳得油光锃亮。
但他脸上的表情,可没那么光鲜。
眼圈发黑,嘴唇起皮,一脸的憔悴和焦虑,硬生生把一身名牌穿出了廉价感。
他显然是冲着王女士来的。
他快步走到我们桌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经理,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这位就是你说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我。
我正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
那一瞬间,周总的表情,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精彩。
从惊讶,到错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尴尬、羞愤和一丝祈求的复杂情绪上。
他的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整个咖啡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女士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她看了看周总,又看了看我,试探性地开口:“周总,陈先生,你们……认识?”
周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认识我吗?
他当然认识。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他。
我放下水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周总,别来无恙啊。”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清晰。
周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陈阳。”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王女士是个聪明人,她立刻就明白了。
她脸上的职业微笑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巧了。看来,陈先生对贵公司的系统,应该是非常了解了。”
她这句话,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了周总的自尊心上。
何止是了解。
那玩意儿就是我造的。
周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有些僵硬,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我。
我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曾经在我面前那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样子,是如何一点点崩塌的。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真爽。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最后,还是王女士打破了僵局。
“周总,既然陈先生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项目的具体细节了?”
周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对对对,谈项目,谈项目。”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推到我面前。
“陈阳……不,陈先生。”他改口改得很快,“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系统,崩了。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他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颐指气使,反而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卑微。
我瞥了一眼屏幕。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错误日志。
触目惊心。
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是那个愚蠢的UI更新,触动了底层一个我为了兼容旧硬件而写的特殊数据结构。那个结构非常脆弱,在特定的读写顺序下,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索引表逻辑错乱。
我在文档里用红色字体高亮标注过:此模块未经严格测试,严禁擅自修改。
显然,林大经理并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问题很严重。”我淡淡地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对周总来说,无异于惊雷。
“能……能修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没直接回答他。
我把电脑推了回去,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周总,我们先不谈技术问题。我们先谈谈……价钱的问题。”
周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对对,价钱好说!王经理之前跟你说了吧?五十万,只要你能把系统恢复,五十万马上到账!”
他生怕我反悔似的。
我笑了。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
周总的表情凝固了。
“五十万……不够?”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旁边的王女士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五十万三天的项目,在业内已经算是天价了。
“周总,你可能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慢条斯理地说,“第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修复。这是系统性灾难,需要做底层数据重构。工作量和难度,远超你的想象。”
“第二,我不是你的员工了。我没有义务帮你收拾烂摊子。我现在是以‘专家’的身份坐在这里,‘专家’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我特意在“专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周总的脸,又白了几分。
“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伸出两根手指。
“一百万。”
“什么?!”周总失声叫了出来,引得旁边几桌的客人都朝我们看来。
他立刻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饰不住震惊。
“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我笑了。
“周总,抢劫是犯法的。但我这个,是市场价。”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再看他。
“而且,我还有几个附加条件。”
周总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什么条件?”
“第一,一百万,必须先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到我账户。项目完成,付清尾款。合同,要跟王女士的公司签,我只对他们负责。”
王女士在一旁适时地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第二,项目期间,我对公司的所有技术资源,有最高调用权限。任何人,包括你周总在内,不得干涉我的任何操作。”
“第三,”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那个外甥,林经理,从这个项目里,彻底消失。我不想在公司里,看到他。”
周总的嘴唇哆嗦着,显然被我这三个条件给镇住了。
尤其是第三个。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咖啡厅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周总沉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他在天人交战。
答应,意味着他要在我这个前员工面前,彻底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不答应,他那家引以为傲的公司,可能明天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女士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尽显专业猎头的素养。
终于,周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声音沙哑。
“……好。”
“我答应你。”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仰望、后来让我鄙夷的男人,突然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合同签得很顺利。
王女士的公司法务效率很高,当天下午,一份严谨的第三方技术服务合同就发到了我的邮箱。
我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签了字。
半小时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
您的账户,入账500,000.00元。
看着那一长串的零,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钱,是我应得的。
第二天一早,我打车去了恒远科技。
还是那栋熟悉的写字楼。
只不过,这一次,我是昂首挺胸地走进去的。
前台小妹看到我,眼睛都瞪圆了,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陈……陈工?”
我朝她笑了笑,径直走向了技术部。
技术部的气氛,比我想象的还要压抑。
所有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面色憔悴,工位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和红牛空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
我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震惊、疑惑、茫然……最后,都化成了一种看到救星般的狂喜。
还是小李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嗷”地一嗓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阳哥!你可算来了!”
他眼眶都红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行了,别嚎了。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瘫着呢。”一个老同事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林经理。
看来,周总还算守信用。
周总很快就闻讯赶来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部门主管,每个人都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
“陈……陈专家。”周总的称呼又变了,“你看,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给我一间独立的会议室,权限最高的内网账号,还有,把小李调给我当助手。”我言简意赅地提出要求。
“没问题!马上安排!”
周总的执行力,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高。
很快,我就在曾经属于林经理的那间办公室里,安顿了下来。
办公室比我以前的工位大多了,还有一面落地窗。
讽刺。
小李把所有能找到的日志文件和系统快照都拷了过来。
我坐在电脑前,开始梳理这团乱麻。
小李站在我身后,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阳哥,有把握吗?”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我一边说,一边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上,代码和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滚过。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那个被林经理搞乱的数据结构,就像一个被顽童打乱的魔方。
外人看来,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但在我这个魔方的设计者眼里,它的每一个结构,每一个转动逻辑,都清晰无比。
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一格一格地,拧回去。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的过程。
我需要先写一个脚本,扫描整个数据库,找出所有被错误标记的索引。
然后,再写另一个脚本,根据原始的逻辑规则,对这些索引进行修复和重建。
这个过程中,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
否则,就可能造成永久性的数据丢失。
那后果,比系统瘫痪更严重。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一夜。
除了喝水和上厕所,我没离开过椅子。
小李给我买来了饭,我也只是胡乱扒拉了几口。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代码。
周总来过几次,都只是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打扰。
他脸上的焦虑,肉眼可见地在加深。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现在,整个公司的身家性命,都压在我这一个人的键盘上。
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了省下那点分红和期权,把我逼走。
大概是有的吧。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到了第三天凌晨四点。
当我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修复脚本开始运行时,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小李比我还紧张,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
“1%……5%……20%……”
进度条走得异常缓慢。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所有人的心尖上,踩过一脚。
周总和几个高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进了办公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时候。
进度条,走到了100%。
屏幕上,跳出了一行绿色的提示:
“Database index rebuilt successfully.”
(数据库索引重建成功。)
整个办公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成功了!成功了!”
小李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抱着我,又哭又笑。
几个老同事也红了眼眶,相互拥抱。
周总的身体晃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副总扶着,他可能就直接瘫倒在地上了。
他走到我面前,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
我没有躲。
这一躬,我受得起。
系统恢复了。
我没有立刻离开。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系统打上了几个关键的补丁,彻底堵死了那个愚蠢的UI更新可能引发的所有漏洞。
然后,我把小李叫到身边,把我写的修复脚本,以及后续的系统维护要点,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以后,这里就靠你了。”我对他说。
小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崇拜和感激。
“阳哥,你放心!”
我是在下午离开公司的。
走之前,周总把我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还是那间办公室,还是那套红木家具。
但他泡的茶,从大红袍,换成了顶级的金骏眉。
“陈阳……”他给我倒上茶,姿态放得极低,“这次,真的谢谢你。”
我端起茶杯,闻了闻,没喝。
“周总客气了。我拿了钱,办了事。一场交易而已。”
周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搓着手,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
“那个……陈阳,你看,公司现在这个情况,技术部也离不开一个主心骨。要不……你回来吧?”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待遇,你随便开!技术总监的位置,就是你的!期权,我马上让法务去办!只要你点头!”
他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一年前,如果他这么说,我可能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但现在,我心里,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周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职吗?”
他愣住了。
“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那个总监的位置。”
我站起身,走到他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我走,是因为在这里,我感觉不到尊重。”
“我感觉不到一个技术人员,应有的尊严。”
“我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代码,在你眼里,是可以随意让一个外行来指手画脚的东西。我呕心沥血搭建的系统,在你眼里,是可以为了讨好客户,随意增加垃圾功能的工具。”
“你嘴上说着‘兄弟’,心里,却只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时替换的螺丝钉。”
我转过身,看着脸色煞白的周总。
“周总,螺丝钉坏了,可以换。但人心要是凉了,就再也捂不热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走出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青草味道的空气。
自由。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的短信。
尾款,五十万,也到账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笔钱,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它不仅仅是钱。
它是我失去的尊严,是我被践踏的价值,是我用技术,为自己赢回来的,最硬的底气。
我没有立刻去找新的工作。
我用这笔钱,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我去了西藏,看了珠穆朗玛的日照金山。
我去了新疆,在赛里木湖边上骑马。
我去了云南,在洱海边上,喝着咖啡,看了一下午的云。
我把过去三年亏欠自己的,一点一点,都补了回来。
旅行的路上,我接到了王女士的电话。
她问我,有没有兴趣,自己开一个技术顾问工作室。
“陈先生,你的技术能力,业内顶尖。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做老板。”她在电话里说,“你负责技术,我帮你对接商业资源。我们合作,怎么样?”
我动心了。
回来后,我用剩下的钱,注册了公司,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
我的第一个客户,就是王女士介绍的。
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规。
我不再需要通宵达旦地写代码,也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只接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只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
偶尔,我也会从小李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恒远科技的消息。
听说,周总在我走后,痛定思痛,对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辞退了所有尸位素餐的皇亲国戚,真正开始重视技术,给技术人员涨了薪,提了待遇。
公司的风气,好像好了很多。
有一次,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远远地看到了周总。
他好像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许多。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朝我这边举了举杯,远远地示意了一下。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避。
只是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那些恩怨,都过去了。
我现在的世界,很开阔。
我的面前,是星辰大海。
而他,和他的恒远科技,不过是我人生旅途里,一个曾经路过的,小小的港湾。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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